「晴香，妳跟齊藤還OK吧？」

美樹瞧著右手亮晶晶的指甲，由深至淺，以嬌嫩如櫻花色的粉紅為底，藍白晶鑽交互排列的蝴蝶翩飛其上，襯著美樹本就白皙的肌膚，煞是好看。

晴香觸電似地猛然縮了一下身子，沒回話。

美樹嘴角不甚優雅地抽搐了下，伸出食指，她狠狠頂了頂晴香的鼻尖。

「夜理被甩都沒哭哭啼啼的，妳裝那什麼死人臉，多晦氣！」

晴香緊咬下嘴唇，一臉委屈。

「鬧彆扭的有齊藤一個就夠了，妳跟著湊熱鬧幹什麼？」美樹反而覺得好笑了，晴香極少這樣賭氣，果然齊藤的口水吃多了，晴香性子也給潛移默化了。

「八雲最近很忙……」晴香聲音細如蚊吶，後頭的話全攪成一塊，美樹根本聽不明白。

但光由滿滿怨婦味的第一句話，美樹就判斷出齊藤又在毫無知覺間冷落晴香了。

近幾日刑案件數扶搖直上，簡直像各地犯罪者都聯合起來和所有警察作對，齊藤這個得力助手自是沒得休息的。

美樹曾好奇地偷翻了一下出席紀錄，齊藤缺課缺得可重了，誇張到連續三天沒上半堂課，可授課教授也沒膽抱怨，畢竟人命關天，而且警察也不是好惹的。

「妳也多體諒齊藤吧，看過晨間新聞了沒？雙屍案哪，妳說這是今月的第幾起了，還是那樣離奇的死法。」美樹咂咂嘴，她可摸不透殺人兇手的心思，把全國上下都搞得雞飛狗跳、人心惶惶，敢情是有多好玩？

害她一開電視便得面對那幾條重覆播報的舊聞，看著都想摔遙控器了。

聽著美樹把新聞內容如實說了一遍，晴香渙散的眼神開始慢慢聚焦，像是想通了什麼又像是沒有。

一個人唱著獨角戲，對方連甩都不甩妳，脾氣再好的人都會動怒。

而此刻的晴香正像塊泡棉，漠然地承接外界的一切。

美樹的臉色瞬間難看了起來，以往很有效的「美樹開導課程」今次不再管用，對她可是個不小的打擊。

「餵，我警告妳別再愁眉苦臉了！難道妳喜歡齊藤丟下命案不管，跑來跟妳卿卿我我啊，那樣妳最好是會高興！」

軟的不行就來硬的。

美樹擺出兇惡的惡婆婆嘴臉，劈頭訓了晴香一頓，當然她有收斂了幾分，達到訓誡效果就足夠哩。

她是來當和事佬，不是來加重情侶隔閡的。

她覺得晴香並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，只是容易鑽牛角尖。

交往前還能安慰自己兩個人不是特殊關係，齊藤那冷冰冰的性格不來找她是天經地義兼之合乎常理，交往後情勢大逆轉，一天不找她就夠晴香胡思亂想了。

更別提這麼多天不見－－唉，初嚐戀愛滋味的新鮮人很難捱得住呀。

「我知道。」晴香澹澹地回答，美樹沒來得及反應，她便接續道，「我知道他很辛苦，我知道這些案件沒有我幹預的餘地，我知道有太多事必須仰賴八雲的協助……可是他為什麼不說呢？一封簡訊也好，就算只有一句話也行……至少讓我曉得他在哪裡，做著什麼事。美樹，我這樣想是不是也很任性？」

「不會啊。」美樹立刻回道，指甲輕刮了下玻璃桌面。

呵，她跟和彥剛交往也時常提心吊膽。

和彥一副痞樣，是個標準的玩咖，談吐卻很幽默風趣，相當受女孩子歡迎。

若不是她觀察得夠久，確定和彥對她是真心誠意，他們哪走得了這麼遠。

「每個女孩子都會這麼想，希望對方把妳放在心上，就算不是第一位，也不要沒名沒份。」

「美樹……」晴香聲音含著一絲憂慮，喊了美樹後便遲遲沒有下文。

美樹眼角悄然泛出了溼意，陽光映著淚珠，反射進晴香的眼底，疼得她的心隨之糾結一片。

是的，她看到了，卻不敢多話，怕傷口上灑鹽，痛上加痛。

她猜美樹一定是想到和彥了，繼而暗罵自己不夠懂事老讓美樹掛心。

但，真的一年了。

時序劃過那三百多天，軌跡清晰地刻印著從前的點滴。

她與八雲的相識，和彥的死，都是一年前的事。

美樹是個比她更會隱瞞心事的人，除了在和彥的喪禮時，美樹在靈堂前跪地痛哭，激動得不能自己，晴香沒見過她再露出脆弱的模樣。

就連喪禮的隔天，她仍舊帶著笑準時上課，當時負責點名的助教那訝然表情，不曉得是該慰問幾句還是矇混著忽略過去，晴香是記憶猶新。

美樹堅強嗎？

或許是，或許不是。

只是她不能永遠停著不走。

世界缺少一個人並不會有太大的變化，人還是要生活，無法為一個人放棄所有。

「晴香，妳長大了。」美樹幽幽地道，偏過頭假裝欣賞對面的街景，顯然不想再接續話題。

「我去找八雲一趟。」晴香起身。是時候讓美樹獨自靜靜了。

美樹聽著椅子刮過瓷磚地的聲音，頓時有些茫然，幾分鐘後，繫於門上的風鈴清脆的聲響響徹咖啡廳，她倏然驚醒，也才真正放下了心。

再回首對面熙來攘往的人群，亮眼的讓人頻頻回視的女子，一身雪白襯衫加上短版窄裙，襯得身材凹凸有緻，她不躲不避，就那樣站在火辣的驕陽下接受路人艷羨的目光洗禮。

美樹勾勾唇角，擡手招來俊俏的服務生，打算結帳。

「剛剛那位小姐付清了。」服務生笑了笑，自然清新的笑容拂散了美樹心上停滯不去的烏雲。

「那我外帶兩份蛋糕。」美樹拎起包包，走到櫃檯，思考該點哪種蛋糕會合夜理那張挑剔的嘴。

服務生鑽進櫃檯，機伶地追問道：「草莓口味如何？」

「……好啊。啊，不外帶了……我朋友來了。」

美樹註視著推門而入的夜理，不禁滿懷笑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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